高平记忆樟树殿的由来

作者：周豪清

本期图片：高平镇中信村年古樟数

01

高平峪里的古树，披红绸系红布，被人们认做“寄父”者居多（高平峪里喊“寄牙”），但专门为一棵古树建宝殿的，我除了在高平中信村见到一座外，再没有看到第二座，连石梅村天竺寺前的那棵千年罗汉松都没享受如此殊荣待遇，而且这樟树殿建于年，迄今为止才六年左右，不能不说这是一棵神奇的樟树。

中信村有一个小小的山坳，上世纪五十年代前出生的当地人，大都知道那地方长有许多大樟树，最出名的是“樟树三兄弟”，雄壮挺拔，据说三四个人都环抱不住，此坳也因此被人称呼为“樟公坳”。

遗憾的是在年大跃进时，包括“樟树三兄弟”在内的大片樟树被砍倒，用来“熬樟油”，蒸出樟油樟脑，支援工业化建设。而路边一棵体态丰腴、绿荫如盖的大樟树则只试了一斧，发现含油量低而幸免于难，亦或是砍伐者见此树姿态优雅，动了恻隐之心，故意谎报无油而躲过一劫。

然劫数难逃，在年至年，连续三年大旱，塘坝干涸，溪河断流，全国稻麦歉收，饿死了不少人。在农村，经历过这一时期的农民称之为“过苦日子”。天干地裂，这棵树和人类一样，缺少养分，树叶枯黄落尽，三四年未发新芽嫩叶，乡邻见之唏嘘其有灵性，与民共疾苦。

在那三年困难时期，除了打蕨粑啃野菜、呷神仙土充饥外，高平峪里有不少能工巧匠想方设法出去做手艺求生存，譬如石匠、木匠、鞋匠、篾匠……

02

有袁姓三个弹匠，一个“书”字辈，两个“甫”字辈，具体姓名记不起来了，他们结伴上怀化去贵州弹棉花做棉被，回来后讲述了这么一个故事：

年秋冬，他们在贵州镇远县一小镇学校旁搭棚弹棉花，学校有一位中年女教师对他们非常关照，嘘寒问暖，说是老乡，经常或借或送一些日常用品给他们使用，减少好多开支。彼此稔熟后，知道她是高平黄信樟树坳人，姓章，只身一人来贵州教书四年多了，特别想家，打算年底辞职与他们一同回家。弹匠师傅们对高平黄信一带挺熟悉的，过去的黄信分为上黄信、中黄信、下黄信，统称为黄信，那里有他们的袁氏宗祠，故而一口应允，何乐而不为。年春，过完年没几天，三个弹匠师傅寻思受人恩惠，总得答谢一下才好，于是相约一起提些礼物去给章老师拜年，走至中信樟树坳打探，查无此姓氏，再到周边附近询问，乡人解释说这一带，有姓袁的、姓刘的、姓罗的、姓李的……唯独没有姓章的，弹匠师傅们是越听越发懵，纳闷起来：明明一块回的高平峪里，地点也对，为何找不到人呢？

他们挨家挨户去寻问，往返走着累了，在樟树坳路旁一棵大树下歇着，抬头一看，树身巨大，需三个人才可抱住，树枝舒展，伸向四周，犹如一把巨大的南伞，树叶不算茂密，却极为翠绿，轻风吹拂，树影婆娑，阳光从翠叶缝隙间洒下，格外明亮温柔，年前和章老师交往的那种感觉一下子涌上了他们心头。不约而同地说出各自的想法与判断，结论居然一致：莫非章老师就是这棵树的化身？问树的周围人家，得知此树在年挨了一斧头后就光秃了三、四年，去年才开始发芽长叶，是樟树坳仅存的一棵大樟树。弹匠师傅们闻之茅塞顿开，豁然开朗——这不与章老师的自我介绍完全吻合吧！

他们悄悄三鞠躬离去后，又于某夜悄悄回来，在树腰上系上红绸，树下供奉三牲果蔬。那时候破“四旧”，不许人们信迷信，所以只能悄悄地来，不让人看到知道，否则，你懂的，后果很严重！

03

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。渐渐的，消息传开了，许多人相信这故事是真的，并且认定这树是母的，丰满、秀发飘飘，不像其他樟树一样，有雄健高耸的伟岸身材，并尊称此树为“樟树婆婆”。其实在自然界中，樟树是雌雄同体的，同一棵树既开雄性花也开雌性花。

打那以后，有人开始在树下许愿还愿，有人要自家孩子认此树为“寄母”，以求好养好带，心想事成，据说还挺灵验的，樟树的fαns（粉丝）也就越来越多了。

当然也有不信邪，敢于挑衅一下的。

年，中信村在大樟树旁边修村活动中心，砌第二层楼砖时，一锄头把粗细的树枝横卧空中，须锯掉才好砌砖。有人提出要先祭祀一下樟树婆婆后方可锯断，然一周姓砖匠听之怕费时误工，大声嚷道：“啰里啰嗦的，怕啥，我来折断就是。

▲大樟树旁的中信村活动中心”嚷嚷完后就双手抓住树枝，双脚弯曲用力，上下起伏几下，硬把树枝折断了。不几日，周姓砖匠师傅摔了一跤，起初并无大碍，只是行走不如以往轻盈，后来病情加重，医院诊治，均未找出准确的病症，现已成瘸子了。另外，还有棋坪村一妇人走亲戚路过树下，见枝干苍劲粗大，说锯切得好多凳板，半路上肚子疼得要命，同行的婶娘见状赶紧带她返回至树下悔过，不一会疼痛全消，恢复正常。

让黄信一带群众津津乐道、啧啧称奇的，还有樟树婆婆身边的现象，她绿荫如盖，遮蔽了树下半亩来田，水稻虽晚熟些，却不见减产，反而庄稼不易患病虫害，可小打一次农药，树根部有一个树洞，常有一群蜜蜂去了又来，来了又去，在树洞内筑巢安家，也未听说过主动攻击蜇人，整天围绕大树嗡嗡地叫个不停，犹如一群学童在老师面前呀呀学语，欢喜朗读。

其实这两个现象最容易解释，樟树叶子和种子有杀虫除菌的功效，落入田中，不仅是天然的肥料，而且是原生态的农药。蜜蜂不仅喜欢外逃，也特别恋旧，因为它们具有迁徙回巢性，相比新巢而言，它们更喜欢曾经居住过的旧巢老家，所以来了又去，去了又来。蜜蜂蜇人，人只痛一下，还可当免费治疗一回风湿病，蜜蜂却小命不保，因此，若不是遭到侵犯，它们是不会蠢得到做无谓的牺牲。

04

年5月，县人民政府对此树挂牌保护，树种为樟树，树龄年，编号为号。从此，大樟树有了国家法律保护，一年四季，春意盎然，连寄生在树皮上的青苔小草都显得生机勃勃。望着枝干上成排生长的小草，我还真奢望那小草就是“中华九大仙草之首”的铁皮石斛，铁皮石斛乃养生珍品。

年的某一天，乐善好施、信奉佛教道教的袁淑贞老人家里“庆娘娘”，新邵迎光乡大抵村盐罗桥的刘松凡法师做完法事后，讲了他一个亲身经历的事，

说是有一天傍晚，他走到那棵樟树下时，忽然心中一惊，仿佛是被悟空施了定身术一样，整个人迷糊了，傻傻的在树下站着，于是他在树下默念：若是樟树婆婆显灵，让我立刻清醒，我将逢人传您美德。果不其然，念完就清醒了。

他认为此树显灵，必已成仙，建议袁淑贞老人为首牵头，募捐资金修个宝殿供奉祭祀此树，让其安家落户，不再云游，定可护佑一方水土。

年，在袁淑贞、袁运华、袁朝孟、袁湘秋、陈运锡、袁朝章等人牵头倡议下，善男信女纷纷捐款响应支持，很快建好了樟树殿，宝殿不大，仅一大一小两间房子，左边大的一间用于安置菩萨神仙塑像。

农历年12日18日，依次恭迎南无救苦救难观士音菩萨、樟树公公、樟树婆婆、武财神关公、文财神财帛星君等五位塑像上座。除了红脸长髯的关公一身大义凛然外，其余几位都慈眉善目，尤其是樟树婆婆，左手握一卷书，右手执一支粉笔，仿佛依旧在专心授课。

樟婆降宝地，树大显威灵。至此，古樟树正式被信士们顶礼膜拜成神仙，连同她的夫君樟树公公也一道可受用人间烟火，信士们把农历12月18日定为樟树婆婆的生日。每逢农历2月19日、6月19日、9月19日、12月18日这四天，樟树殿前热闹非凡，烧纸焚香放炮不断。

出于对古树的保护，我谨此呼吁信士们改变陈规陋习，不要烧纸焚香放鞭炮，只要心虔志诚，鞠个躬、叩个头，神灵自会护佑信士们平平安安、健健康康的。

爱她就给她一个家，爱她就别伤害她。人与自然，和谐共处，若干年后，我们的子孙后代依然能看到体态富贵、愈加慈祥的樟树婆婆在一群小蜜蜂嗡嗡地围绕下，笑得合不拢嘴，那该是多么美好的画境……

附注：在写此拙作走访过程中，袁淑贞、袁朝孟两位老人讲述了不少关于樟树婆婆的故事，因水平有限，未一一记录，谨此，致歉并致敬致谢！

作者简介：周豪清，隆回高坪人，笔名云采，奔五十的年纪，读书不多，曾经入伍十载，目前在基层乡镇部门工作，休闲时日喜欢垂钓，偶尔也翻看字典涂鸦眼中所见、心中所想的事物。

来源：罗洪人网

编辑

阿新